2016年11月26日，由厦大新闻研究所主办的“厦大新闻学茶座”（23）邀请了知名的历史学者、厦大历史系郑学檬教授，就《东方想象：海上丝绸之路的边际效应》这个主题跟诸位“茶友”对话与交流。本次茶座由新闻研究所副所长曹立新主持并点评。
一位走在时代前列的学者
郑学檬老师不仅是华夏传播研究的拓荒者，还是“一带一路”历史研究的践行者。从1993年开始与香港中文大学余也鲁、台湾政治大学徐佳士和中国社科院新闻研究所孙旭培一起，推动在中国大陆开展有计划有组织的华夏传播学术研究和人才培养。作为一名唐史研究专家，20世纪80年代就关注“陆上丝绸之路”，进入21世纪开始探索“海上丝绸之路”。
郑老师以海丝之路始发港和郑和下西洋这两个学界热议的问题为例，认为历史研究、传播研究不仅需要想象，还需要实证，走进历史现场才能得出实事求是又恰如其分地解释。他认为并不存在固定的所谓“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因为历史上的中国海上贸易港口始终处于变动之中；如果离开郑和是伊斯兰教徒和大额胡椒贸易，仅从民族主义角度就不能洞悉郑和七下西洋成功的原因。
海上丝绸之路引发的“东方想象”
郑老师从“得意忘形”这个成语着手，开始阐发所谓“东方想象”。“得意忘形”源自《庄子》的一句话“得鱼忘筌，得意忘形”，“筌”是捕鱼的鱼篓，是形而下指物；“意”是形而上的抽象，得到了形而上的“意”后，就把形而下的“物”忘掉了。换而言之，形而下的“物”经过信息传播后就会产生形而上的“意”，“意”即想象。所谓西方人的“东方想象”，就是在丝绸之路里面发生的人、事、物，如何在西方人脑子里形成具有哲学高度、思维高度的“意”，然后这种“意”又怎么转变成为一种政治行为，甚至战争行为。
利用地图展示，郑老师详细介绍了“海上丝绸之路”概念的形成与内涵，认为海丝之路不仅是海上贸易、海上移民之路，还是宗教传播、文化传播之路。他指出“海上丝绸之路”实际上是分西段、中段和东段，对此作了细致地解读，认为这三段从海上贸易、文化传播来讲是有很大的区别。
之后郑老师从“什么是东方想象”破题，详细描述了“东方想象”的诱惑十剂，也就是从海上丝绸之路贸易的十种具体商品讲述中国对西方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影响。“东方想象”就是指西方（欧洲、北非、中亚）对东南亚、对中国的梦想――繁荣、富裕、文明、神秘，富有异国风情。
关于“东方想象”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源于欧洲的文学界，一种源于欧洲的学术界。从杜平的著作《英国文学的异国情调和东方形象》可知，从中世纪开始，东方异域便进入了英国文人的审美视野，特别是从19世纪的浪漫主义文学开始，伴随英国在世界范围内影响的扩大，英国文学一跃成为东方形象创造的主导力量。在学术上，文艺复兴后期，欧洲对古希腊所爆发的热情开始向东方的转移，由此产生半真实半想象、半悲剧性半喜剧性的“研究结果”，成了一种新形式的东方学话语，如东方学家米诺斯基的著作《马尔瓦兹论中国、突厥和印度》。
西方的“东方想象”，一开始就伴随着欧洲的工业化，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这种工业化生产需要寻找原料、寻找市场、寻找黄金的梦想自然而然地在文学上、学术上有所反映。
“东方想象”的“诱惑”十剂
“东方想象”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被激发出来，它需要具体的载体。于是郑老师列举了丝绸、瓷器、麝香、大黄和朱砂，还有指南针、道教、佛教、茶叶和漆器这十个具体面向，作为“东方想象”的十剂“诱惑”载体，以此说明当时如何激发西方的“东方想象”。
在“东方想象”的十剂“诱惑”中，有物质享受之用的丝绸、瓷器和漆器（家具），有化妆治病之用的麝香、大黄和朱砂，有航海技术之用的指南针，还有触及中国儒、道、佛的心学，从物质生活到精神生活再到审美情趣，一应俱全又颇具代表性。尤其是丝绸、瓷器、麝香和茶叶，这是激发西方人的“东方想象”最特殊、最重要的四种东西。比如丝绸，从海上贸易来说，中国大量出口的是瓷器和药材，由于气候潮湿，丝绸从来不是主要的商品，以丝绸来命名海上贸易之路名不符实，这实质上就是欧洲人东方想象下的一个产物。
“东方想象”的边际效应
郑老师认为，由于丝绸之路引发了欧洲人对东方的物质、思想、美术、工艺和医药的一种迷恋，从而产生一种半真半假的、无限放大的思考与想象，这就是东西方文明交流。文明交流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也不都是正确的，也不都是正式的。西方人的“东方想象”是一个复合体，既有形而下的贸易和战争，又有形而上的宗教和艺术，互为交织，既是复杂的历史进程，也是复杂的传播活动。
“东方想象”激发了穆斯林和欧洲人冒险精神，助成东方航路的开辟，促进了地中海―印度洋―太平洋贸易带（即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发展。“东方想象”还滋生了征服思潮，先是伊斯兰教的传播，主要是在苏门答腊、马来半岛、爪哇，后是天主教、基督教的传播和殖民征服，对中国、对东南亚造成几百年的苦难。由此可知，海上丝绸之路的影响是从形而下到形而上，这就是它的边际效应。
（撰稿／厦大新闻研究所毛章清 张雪）
